“奥利弗,你有约翰·英尼斯二号吗?”父亲问。
“那是谁?”奥利弗反问。
厨房里传出了父亲的笑声。“一种特殊的土。”显然,种树需要用到约翰·英尼斯二号。
“那撑树的架子有吗?”
“没有。”父亲问的东西,奥利弗一样都没有。
门厅的油毡地毯开始打卷,露出了底下的木板。刨花墙纸上多了一块块深色污渍,仿佛X光片里的阴影。
“圣诞节过得怎么样?”他父亲问,“那个漂亮姑娘怎么样?”
“哪个漂亮姑娘?”
“就是跟你住的那个,还有几个听话的孩子。”
“哦。”奥利弗说。
这座房子正在老化,就像他父亲扭曲的衬衫、那股鸡汤味、外面开裂的水泥地,还有奥利弗。他们时刻在变老,每天都碎掉一点点。他年轻时觉得人生就是自我肯定的过程,可现在他三十三岁了,眼前只有一条越来越无法肯定自己的道路。他回想起父亲小心翼翼地穿过走廊的样子,仿佛沿着直线向前走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变得需要耗费一些心力才能完成。奥利弗感到喉咙一紧。“你要这些树吗?”
奥利弗本打算把这些盆搬到花园里就离开。毕竟天已经黑了,没人会在晚上种树。可他父亲拿着一把旧铁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还拖着两个装着细颈大瓶子的塑料袋,瓶子里都灌了水。他换上了防水夹克,戴着一顶羊毛绒球帽。奥利弗的母亲在中风前自学了针织。她先是织一些围巾,然后慢慢学会了织帽子和套头毛衣,最后开始织放厕纸的小娃娃,现在娃娃都端坐在厕纸上,仿佛在孵蛋。但这都是题外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