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好像从风俗迥然不同的地方来的野蛮人,不管是咸菜还是什么东西,都用手抓着咯吱咯吱地吃着。
博士的胡闹,使夫人笑了起来。然而比起他平素冷冰冰的态度来,还是使夫人高兴的。
博士使夫人吃惊的,并不只是这种胡闹。八年的期间,夫人服侍着很难讨好的丈夫,一直度着美中不足的岁月,可是还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无所顾忌地在丈夫的书斋里呆过。
“真的,您今天这可到底是怎么啦?……”夫人像做梦似的说。
从这一天起,夫人不再害怕丈夫的书斋了。哪怕是博士一个人单独关在屋里,专心致志地伏在书桌上的时候,夫人也会来到博士身后,用两臂抱住丈夫,亲热地把脸蛋儿贴过去。博士亲亲热热地对待夫人,夫人当然也会以同样的态度回报。有时候,夫人把博士的高大身躯背在自己的背上,在装饰精美的百科全书的书架前,趔趔趄趄地绕着圈儿走动。
但是,就是在博士兴奋不已的时候,他也绝没有忘记控制自己。八年来一直端详着夫人的他,这时才开始认识到,使夫人感到无限喜悦的是什么了。他开始明白,自己的妻子也是一个与其说她喜欢受到最有礼貌的尊敬,倒毋宁说是更盼望被人粗鲁拥抱的一个女人。有时候,夫人好像古代的显贵妇女所描绘的故事里的好看的翁丸③,到博士的书斋里来嬉戏。只是她那脉脉含情的女性的脸上有些红晕。博士的身体渐渐苏醒过来了,通过眼睛、耳朵、头发、鼻子、皮肤以及其他部分,他懂得了从前不懂得的和夫人同枕相爱的事。那一年的夏天特别闷热,有时他在夫人怀里低低啜泣,仍不足以尽兴;有时他情愁爱恨宁愿同死同亡。就这样送走了热得像蒸笼似的,满天星斗的而又短暂的好多个夏季夜晚。那是一个朦朦胧胧将要破晓的早晨,博士早就养成了一种习惯,每天一早起来先打开一扇防雨板,然后再躺下。博士一觉醒来,防雨板的隙间已经大亮了,他照往常那样,起来打开了窗子。